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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战役中，留学生是一个备受关注的群体。抗疫初期，全球留学生以及华人华侨一起四处采购口罩及防护服等防护用品，通过各种渠道寄回中国国内，献上自己的绵薄之力。随着疫情在全球蔓延，他们现在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抗疫战。

有留学生在网上表示，如果把抗疫战比作一场足球比赛，中国打上半场，世界打下半场，那么中国留学生打满全场。一、二月时他们心系祖国和家人，如今他们却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局面。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了多位留美的中国学生，了解他们的情况。按照当前的局势，在他们看来，回不回国似乎都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进退维谷的留学生

Wilson来自湖北武汉，就读于波士顿大学。这两个月，对他们一家来说有点特别。1月中旬，他从武汉飞回波士顿，准备开始自己的新学期。当时，武汉的疫情已有爆发的态势，武汉人民也成为焦点。尽管来自疫区，Wilson表示朋友们没对他区别对待。“刚回美国时，我清楚我可能会对他们造成影响，于是尽量不接触。但是，我身边还是好人多，他们都还挺理解我的。”

Wilson目前居住于学校的宿舍，但是波士顿学校已经下发通知要求所有学生搬离宿舍，其中一部分宿舍已经被强制清空，用作隔离的房间。“等到4月，我也要搬到校外了。肯定想过要回国，但因为我是武汉的，似乎暂时还回不了家。而且，回国还要给国内添麻烦，所以就放弃这个计划，”Wilson对记者道。

身处海外，心系家乡。Wilson透露，自疫情爆发以后，他的爸妈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选择当志愿者，接送医生上下班。“我当然会担心，但是他们总觉得要为武汉做些什么，而且防护措施都做得很到位，所以总体还是很安全。医生也很好，都会向我爸妈鞠躬，真的挺感动的。”

同时，Wilson的爸妈也担心着身处波士顿的他。“我一个人在国外，加上美国人不戴口罩也不重视，他们肯定担心的。但是，我妈妈觉得回国挺麻烦的，还是先留守比较好。”

波士顿所在的马萨诸塞州与加州、纽约州都是美国的重灾区。据留学生们介绍，目前各大高校都已经采取线上教学的方式，大家纷纷囤好干粮、居家上课，不少超市已被抢空。

雪城大学建筑系学生Jenny称，“家里东西已经囤好。我们在雪城出行基本都是自己开车，所以相对来说安全一点。”

“超市基本都被抢空了，各方真的假的消息太多，导致大家人心惶惶。真的挺难的。”波士顿EmersonCollege本科生Ben表示，“我打算去加拿大避难。”

按照Ben的计划，他本打算于17日离开波士顿、去加拿大投奔同学。然而，加拿大的一条禁令打乱了他的计划。当地时间3月16日，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宣布拒绝非加拿大公民或永久居民进入加拿大。“凉了，现在只能留守，”Ben无奈地说。

被问及为什么不选择回国时，Ben表示，“回国隔离太麻烦。”不过，Ben也坦言，美国对他们的舆论其实也不怎么友好。“我一个同学戴着口罩走在路上，就会被同校的学生丢烟头。还有一个同学在电梯里，然后电梯外的白人同学看到他，就选择不乘坐电梯。

这或许只是个别情况。堪萨斯大学生物统计系博士Laura表示，“我们去买菜都是要戴口罩的，之前我还戴了一次性手套，没有人说什么。”

雪城大学建筑系学生Winnie也认为，中外学生的相处还是比较和谐的。“之前中国学生自发捐了一盒口罩放在教室里，外国人留学生也会拿。”

据Winnie介绍，两周之前雪城大学的校长就在邮件里提醒所有人：如果看到有人带口罩，他们只是想保护自己。

事实上，除了舆论压力之外，还有多个理由令他们进退两难。一些留学生担心在回国过程中发生交叉感染。Winnie坦言，“乘坐公共交通回国有更大被感染的可能性，一个人待在家里相对安全。如果自己不幸成为病毒携带者，还会连累家人。”

波士顿大学本科生Victor称自己仍在犹豫。“自己想回，也买了机票，但也没最终决定，只是多做一手准备。毕竟现在去机场可能比在美国家里待着还危险。”

虽然他们不用去学校，但是仍需上网课。由于服务器的原因，如果选择回国，他们可能无法按时上课和提交作业，将会耽误学业。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心理系本科生Cathy指出，“我感觉回国上课太麻烦了。洛杉矶与上海有15个小时的时差，上网课就意味着要过日夜颠倒的生活，太难受了。而且交个作业可能都要很长时间，太浪费时间了。”?

签证也是留学生关注的问题。根据美国国土安全部的规定，如果一个留学生离开美国超过五个月，那么他们必须从学校获得一份新的I-20表格，否则将面临无法入境的风险。但是，目前没有任何规定说明五个月之后签证将会失效。此外，由于美国至今仍禁止入境前14天去过中国的非美国公民入境，这一禁令何时解除还不得而知，因此留学生回国之后或将面临无法返回美国的风险。

Victor也表示，“主要担心学生签证的问题。因为疫情不断发生变化，美国官方的政策不停地变化，所以学生签证的情况也在调整。学校让我们时刻关注相关部门发布的最新信息。”

纽约大学全球服务中心副主席助理SherifBarsoum表示，“我们正在等待美国国土安全部的正式指导，但留学生在返回美国之前可能需要申请新的I-20和新的F-1/J-1签证。我们强烈敦促你们与离你们最近的美国领事馆或大使馆联系，以获得他们的建议，确定是否应该申请新的签证。”

Barosum同时提醒，受旅行禁令影响，即使能顺利回国，很多留学生也有可能无法在本学期回到美国。

哈佛大学校长LarryBacow在一份声明里表示，美国政府承认存在情有可原的情况，因此哈佛将保证国际学生可以继续正常学习，并且确保他们的合法身份不会受到威胁。

“史上最惨毕业生”

受国际学生身份的限制，留学生找工作本就不易。然而，疫情的蔓延让美国金融市场遭遇重挫，令美国经济蒙上阴影。据报道，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于3月18日表示，如果不采取行动，新冠病毒或导致美国失业率上升至20%，此次病毒影响可能比2008年经济危机更严重。这对于今年毕业的留学生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Winnie表达了她的担忧，“再这么持续下去，工作难找了。疫情最后应该会令求职机会减少。”

Jenny也坦言，“比较担心美国经济。今年5月我马上就要毕业、要找工作，就怕疫情拖累经济，今年公司可能就不招人了。”

Jenny目前正处于海投阶段，也收到一些面试邀请，但是现在只能进行网上面试。由于雪城的建筑系在美国名列前茅，因此找工作相对来说会容易一些。不过，对于雪城金融系的学生来说，会比较艰难。按照往年，他们会经常飞到纽约寻找工作和面试机会，但是现在一切只能搁浅。

即将毕业的纽约大学法学院研究生Lisa正在准备专业考试。Lisa表示，“法学院学生基本都计划着7月参加美国律师资格（bar）考试，因为一旦工作之后考bar就很难。”对于想日后留在美国寻求工作机会或者回国发展时多个武器的留学生来说，考bar几乎是必经之路。然而，目前未知情况太多，疫情不知道会怎么发展，7月的考试能否按时举行也是个问号。

工作难找，毕业典礼也基本“凉凉”。毕业典礼是每位留学生最为期待的时刻。它不仅是一场与全校师生一起庆祝毕业的大型派对，也是带着爸妈游览美国的良机。“按照目前的态势，毕业典礼应该是要取消了。我们也肯定不敢进行一次毕业旅行，”Jenny说。

Richard于2019年12月毕业，原本计划5月回波士顿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我觉得毕业典礼应该不存在了吧。我们是史上最惨毕业生，”Richard苦笑。

想回国，并不简单

留学生想回国，最大的原因是对一旦患病却无法及时治疗的担忧。Cathy向记者透露，UCLA医疗中心虽然可以检测，但是要求很多。医护人员会先问是否咳嗽、发烧、有没有接触过新冠肺炎的病人。如果有的话，才会进行检测，否则只能在家隔离。

Laura对记者表示，因为自己刚从佛罗里达旅游回来，而且离开佛罗里达当天机场有确诊病例，因此她告知堪萨斯大学的医疗中心自己可能被感染，目前暂无症状，但医疗中心回复称不用测、不用隔离。

“我听说现在我们州一天只能测15个，当前只会给发高烧的病人测。其实测出来也没用，他们只会让你在家隔离，病情严重时再去医院插管，因为没有特效药，”Laura补充道。“其实如果我真的生病了，我就会和大使馆联系。如果美国这边没法治，再想办法。”

不过，Laura还有一个顾虑。“因为我老公是德国人，他前两次去中国都是申请的单次旅游签，没有签证我怕国家不收留，到时候我们夫妻只能异地分居。”

事实上，回国也并非易事。受多家航空公司取消航班影响，目前中美之间直飞的航班少之又少。记者翻阅各大线上旅行网站发现，未来一周，没有从纽约、波士顿、旧金山直飞往北京、上海等地的航班，剩余的航班都需要至少1次转机，价格与平时相比高出不少。

为了帮助大家回国，Richard利用个人人脉、与香港的一家航空公司确认了从波士顿飞往香港的包机。“波士顿飞香港的航线原先是每天都有，现在因为疫情减到一周三班。这次包机相当于恢复了被砍掉的一班，所以有现成的航权，不需要特殊申请。如果之后需要转机，行李都可以直挂，不用重新办理托运手续，”Richard向记者解释道。

据Richard介绍，这一个航班可以容纳294人，其中经济舱座位201个。包机费为365万元，头等舱和商务舱的价格为每张6.5万到8万，如果三个舱都满员，那么经济舱的价格为1.2万元左右。与当前公务包机的价格相比，这个价格比较合理。但是，价格合理也成了客户们质疑的要点。“市场上的票价太贵了，导致我这里的价格不真实。我其实可以把价格标高一点，降低一下风险，但是我就怕别人做算术以后说我发国难财。我真的不想赚钱，只想帮大家回国，”Richard表示。

不过，由于Richard年轻又是刚毕业的学生，留学生家长对他的质疑很多，一些人还认为他是在行骗。最终Richard于19日取消了包机。“我已经把与国泰航空签订的包机合同、与负责人的邮件往来、微信聊天记录都给他们展示，但部分人依旧不相信。当好人真的太难了。”

包机被质疑、线上又买不到合适的票，对于那些因为学校关闭宿舍而不得不离开的留学生来说，回国的道路困难重重。Victor表示，“波士顿酒店价格不断在上涨，只能租房子住解燃眉之急。我买了4月2日的机票，因为目前真的抢不到合适的机票。”

Laura认为，“我感觉如果到了真的不行的时候，祖国是会撤侨的。”

据统计，中国在美留学生约有41万人，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中国驻美大使馆注意到最近在美留学生的境况和焦虑，通过各种方式与留学生连线答疑谈心。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3月19日表示，他们给美国15个州主要学校的校长都写了信，请他们关照中国学子。对于想要回国的留美学子，崔大使提醒大家要保持理性，因为旅途有风险。另外，崔大使建议留学生需要考虑回国对学业、签证等方面的影响。

中国驻美国大使馆也于3月17日再次提醒在美中国公民充分评估国际旅行引发的感染风险，密切关注并积极配合美国和中国国内防控措施与有关要求，自觉遵纪守法，科学、理性加强自身防护，减少流动，尽量避免国际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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